第35章 耳边的低语

    “是吗？”

    吉尔伽美什皱起眉，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仔细地打量他也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只好把心里的疑惑放下。恩奇都笑眯眯地任他打量，在吉尔伽美什终于放弃以后如常走在他身侧，和他一起回到乌鲁克王城。

    在吉尔伽美什看不到的地方，恩奇都缓缓地垂下眼，唇角终于失了笑意，清秀的脸上透出难过的神色。

    吉尔，抱歉……我可能要失约了。

    天神发怒了。

    神降下谕旨，作为杀死天神神兽的惩罚，你和我之间必定要有一个面临死亡。作为神创造出的没有灵魂的兵器，我无法反抗这命运。

    这是来自神的诅咒。

    ……我要死了。

    乌鲁克的臣民为王和王的挚友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会，他们歌颂着王的勇猛和睿智，赞扬着王的仁慈和伟大，祝福着王和他挚友的友谊。

    恩奇都没有出席宴会，自从听到丹青昏迷不醒的消息后他就一直待在丹青所在宫殿，看着她沉睡不醒的模样发呆。

    “丹青，我快死了哦。”少年纤长的手指调皮地挑起丹青散落在床上的长发，好玩儿似的在手指上卷了卷再放开，乐此不疲，“你再不醒来的话，我就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有点怕，所以不想让你看到我害怕的样子。”绿发少年趴在床边，眼神有些悲伤，唇角失了以往的笑意：“其实我更怕告诉吉尔，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

    “吉尔那个家伙看起来很强又很嚣张，可是，也比任何人都怕寂寞。他是神和人的孩子，没有办法成为神，也无法在人类当中找到归处。连神明也会为之侧目的强大和耀眼衍生出了过度的孤独，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都无法看到他所注目着的远方。”

    “这样的吉尔，等我死了以后，有谁能陪着他呢……”

    绿发的少年深深地将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听起来苦恼而又悲伤。

    沉浸在痛苦和难过中的恩奇都没有看到，床上沉睡着的少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即将醒来。

    打败了天牛的乌鲁克没能获得应有的平静和繁荣。

    两天后，乌鲁克王宫再次失去了安宁，花园里穿梭着的侍女和仆人一个个战战兢兢，神色慌张不安。

    王的挚友，恩奇都大人出事了。

    友人的不断衰弱令王愤怒不已，如同被侵犯了最重要领域的猛兽，整个人散发出令人惊骇欲绝的威压。

    “都给我滚出去！”

    王再次将无能为力的医疗官赶出了宫殿，带着绝望和狂怒的咆哮令远远听到的侍女都不禁白了脸。

    吉尔伽美什周身的气息混乱而暴躁，红瞳里满是暴虐和杀意，散发出噬人的狠绝。他狠狠地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扫在地上，一把长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愤怒地劈碎面前的一切物品。但是，哪怕他将整个宫殿毁去，也无法平息此刻内心的愤怒和恐惧。

    身后有熟悉的神力温柔地将他包裹起来，吉尔伽美什回过神：“母亲……”

    宁孙女神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看着吉尔伽美什的眼神充满了母亲特有的温柔。吉尔伽美什眼底的暴虐和狠戾渐渐被那温柔化解，金发的王者下意识地向前一步，终于露出了孩童一般迷茫而无助的表情：“母亲，请您告诉我，我的朋友到底怎么了？请您帮助我，我不想失去他。”

    “对不起，我的孩子。”他久未露出的孩童一般的表情令宁孙女神的眼睛里溢满了淡淡的心痛，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悲伤，“这是安努天神的谕旨。你们杀死了神兽，必须要有一个人面临死亡。恩奇都是神创造出的兵器，他没有办法违抗神的旨意——他就快死了。”

    吉尔伽美什像是忽然遭受了重击，脸色猛地一白：“是神兽在伤害乌鲁克的臣民！我和恩奇都杀了它有什么不对！”

    宁孙女神的眼神更加悲伤，看着他就像看着受尽了委屈的孩子：“神兽是伊南娜放出来的，她向众神请求惩罚乌鲁克，理由是你践踏了她的尊严。她是天神安努的女儿，天神安努应允了她的请求。”

    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从伊南娜的求婚被他拒绝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了。伊南娜的报复在她放出的神兽被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杀死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

    吉尔伽美什恍惚间想起了当初划破空间出现的白发男人在他阻止他杀死伊南娜的时候，那恶意而又期待的笑。

    “你一定会后悔。”白发男人这样说道。

    白发男人说得对。

    他后悔了。

    他恨不得亲手掐死伊南娜，那个嫉妒、丑陋、令人恶心的所谓神明！

    “恩奇都……”吉尔伽美什双手捂住脸，遮住了那张英俊无匹的脸上从未有过的软弱和悲伤，晶莹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地上，“恩奇都……”